2016年八月,我帶著對倫敦繁華的留戀,來到曼徹斯特。這裡沒有Oxford street,有Oxford Road。倫敦的牛津街是精品相間的華麗大街,曼徹斯特的牛津路,是我每天到研究室必經的途徑。當時的我不願承認,新生酒會時硬生生的格格不入的事實。PhD這件事,像第一次出生在世上,第一次說話,那樣全新,那樣手足無措。
SALC的博士生都聚集到二樓的教室,每個人都像準備好,那樣聰明自信。我是抱持什麼心情走向教室,當Andrew,後來變得很熟的學院職員說「妳會在這裡,表示妳有資格。」無論這句話是真心或者禮貌的讚美,很久以後,我才漸漸相信。
很長時間,待在研究室裡到半夜。睡不著,就在凌晨十二點到健身房跑步,再流汗回去。有時醉漢出現,也有些時候在晚上被人跟蹤,但社會檢討被害人的風氣盛行,除了少數的親友,我對細節絕口不提。
兩年內,寫了四本的手寫日記。我並不清楚,其他的PhD學生是如何度過生活,在飯局中,在圖書館裡,當我們提到研究過程,彼此都像是說好了,對於掙扎沈默。那心照不宣的沈默,可能出自自尊。偉大的自尊。
一開始住的房子,有一落地窗。外面是綠綠的公園,還有公車站牌。我在樓上看到公車來了又去。
秋天的葉子都落下來到人行道,凌晨五點的時候就會有人清掃。咖啡廳裡工作的服務生,他們因為我是熟客,總是友善相待。面對他們的微笑,我曾經認為不可思議。
面對微笑擠不出來的日子裡,微笑還是存在。
有些PhD朋友給我傳一些要怎麼度過博士生活的文章,它寫得既冷靜,就像水龍頭打開流出的水一樣,仿佛過程中會發生什麼事,都是必然。但是那種在必然前面的偶然,卻才是真正的生活。
曼徹斯特市中心有個皮卡迪利花園,有噴水池,晚上的時候會變換顏色。從一開始見到它,就想到在國王車站後面相似的地方。直到有天經過不再想起倫敦了。
博士生活到底是怎麼樣的,我認為它是個無法輕易被闡述的概念。無論是辛苦,疲憊,困惑,退縮,不確定,或者,快樂及享受,這些形容詞,即使它如何的被詮釋,它實際所展示的涵義,卻可能不及想像的十分之一。
它並非充滿荊棘,卻也不是康莊大道。
就只是,在無數選擇(我很感激我能有)中的其中一個。
對此,我以「因為我選擇了」來成為走下去的理由。
即使,有時它很微弱。